不要忽視了被害人家屬的暗夜啜泣
上星期五(九月十四日)休假,中午正躺在沙發﹁含眠﹂時,突然接到親民黨立委張曉風的電話(圖取自自由時報),她是作家,我年輕時曾閱讀她的作品。
她要問的是發生於10年前(2002年),豐原十三姨KTV槍戰,當時,豐原分局偵察佐蘇憲丕中彈殉職,主嫌羅武雄當場被擊斃,另一主嫌鄭性澤,被法官認定,向已經中彈的蘇憲丕頭部等處開槍,於2006年被判處死刑定讞,其抗告亦被駁回,但是廢除死刑聯盟卻認為他是冤枉。
張曉風想釐清一些疑點,不過,發生槍戰當時,我尚未任職豐原(當時主跑彰化),無法回答她的疑問,至於她提出的另一起警察自殺案,我也只能就我所知,儘量回答她,我建議她,可以直接詢問當事人的警察同事,包括小隊長等人,亦可詢問當時與蘇憲丕一起進入包廂,與死亡主嫌開火的警察同袍。
張曉風談吐很禮貌與客氣,她也不諱言,打電話問我的主因,是受廢死聯盟的委託,試圖釐清死刑犯鄭性澤當時是否開槍,她想要訪談相關的員警或當事人,我建議她,可以透過警政署安排訪談。
張曉風與我電話談論時,我相當肯定她的用心,就一名記者,或小老百姓立場,我極度肯定她為死刑犯爭取人權之心,不論是廢除死刑,或爭取被告人權,我都是持肯定的立場,就我能力範圍,也會儘量協助,我可從電話中感受到,張曉風立委是充滿人文關懷與素養的長者,她充滿人文素養,與政客,或只追求利益的民代截然不同。
不過,我提醒張曉風立委,在幫助死刑犯爭取人權權益時,「不要忽視了被害人家屬的暗夜啜泣﹂,張曉風是作家,我也曾經是文藝青年,我用感性的語言,張曉風或許更有感受。
我的見解很簡單,政府或社會,無法遏止犯罪,但是,卻能彌補被害人或家屬,犯罪,就會有加害人與被害人,維護加害人的人權,是很好的事情,但是另一方面,也要維護與彌補被害人及家屬,這是相對的,如果能透過被害人扶助機制,或許能降低被害人及家屬的傷害,也能降低仇恨與社會對立。
我直言,如果廢死聯盟,也能一併捍衛被害人或家屬的權益,嘗試撫平傷害,廢除死刑的聲音,或許能獲得更多人支持,如果只有單面捍衛死刑犯的權益,「忽視了被害人家屬的暗夜啜泣﹂,廢死的主張,或拯救死刑犯,恐會增加社會對立與仇視。
張曉風說,如果訪談殉職員警的遺孀蘇大嫂,對釐清案情,可能沒有幫助,我回答說,確實沒有幫助,但是,至少能做到傾聽,「聽到了被害人家屬的暗夜啜泣﹂,傾聽被害人家屬的聲音,或能略微化解仇恨或怨恨。
事隔兩天,今天中午11時,我正趕往潭子要採訪學童接送車稽查,突然又接獲張曉風立委電話,讓我吃驚的是,她說,她已經抵達豐原,希望能訪問當事人與相關警察。
我當下立即明白,張曉風立委不透過警政署,也不透過中市警局,由一名助理與一名司機陪同,沒有事先聯絡,就直接跑到豐原找人,主因是她不信任官僚體系,不信任警政系統。
我當時說,我不方便安排張立委見相關警察,主因是我得尊重警政體制,另外,我也得尊重相關警察,基層警察沒有告知上級長官,也不方便接受立委的訪談,直接找相關基層警察訪談,會讓警察很尷尬,因此,我直接打電話給豐原警分局的副分局長,請副分局長幫忙張立委安排訪談相關警察。
至於張曉風立委的擔憂,我告訴她,不用憂慮,因為,此案已經是陳年舊案,警察長官早已更換,現在的警察長官,也不可能施壓基層警察,或要求基層警察不能講話,不必擔心相關警察受到壓力,或﹁言不由衷﹂的問題。
張立委也很大方接受我的建議,中午1時許,我採訪結束抵達豐原警分局,她已經訪談相關警察結束了。
我原本只想寒暄一下就離開,不料,張曉風立委卻想見殉職警察蘇憲丕的遺孀蘇大嫂(還私下問我,哪裡可以買水果當禮物)。
豐原分局偵查隊商請我帶張曉風立委跑一趟,我也樂於陪同,在短暫約20多分鐘的會面中,我不方便轉述內容,不過,張曉風的助理,詢問蘇大嫂一個假設性的問題,引起我的注意。
助理的問題是,假如死刑犯鄭性澤,向蘇大嫂請求原諒,蘇大嫂是否願意原諒鄭性澤? 蘇大嫂回答:我不會原諒。 當然,鄭性澤在審判時翻供,否認對殉職警察蘇憲丕開槍,鄭性澤也沒有對蘇大嫂請求原諒,這是假設性的問題,我認為,蘇大嫂不需要回答假設性的問題,但蘇大嫂還是很勇敢的回答這個問題。
蘇大嫂不原諒鄭性澤,她的立場,我們任何一個人,都必須尊重,﹁不原諒﹂,並沒有道德問題,更沒有宗教等層面的問題,任何人都不能苛責或責難﹁不原諒﹂的立場。
至於張曉風立委拜訪蘇大嫂是否有效益?我認為,只有心意的表達,並無實質效益可言,但是,她至少做到了傾聽,做到「聽見被害人家屬的暗夜啜泣﹂,從另一方面看待,張立委也實現了文人的人文關懷。